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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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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可能是嚴瑕看過的最慘烈的現場。

她之前在G市時,一般只看照片,就算是上個案子的第四個受害人,許多血跡都滲入了泥土,屍體被血染得一塌糊塗,視覺沖擊不大。

這個不一樣。

地面血跡不多,已經被鑒證人員畫了白線圈。然而周圍的置物架上,各種清潔工具上,墻上,都濺上了各種可疑的暗紅色的痕跡和不明物質,像是狹小的雜物間裏,有人摔了一桶黏糊糊的動物內臟。空氣中還彌漫著淺淡的血腥味。

視覺和嗅覺雙重刺激下,嚴瑕開始有一種胃部劇烈翻滾的感覺。

林隊同情地看著她,“其實這個現場還算好的,現在溫度很低嘛,沒什麽味道,屍體還算完整,要是換成夏天,呵,那個慘烈,鑒證都得吐……”

顧明深本來想讓她去旁邊休息,可嚴瑕搖搖頭,深呼吸幾次。

“我還好……”

顧明深欲言又止,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。

過了一會兒,嚴瑕的臉色慢慢平靜下來。林隊對裏面招呼一聲,帶他們走進去,從鑒證人員那兒拿照片給他們看,“現場是這樣的。”

照片上是個橫躺在雜物間的中老年女性,看手部皮膚,年齡應該很大了,有六七十歲。尤其讓嚴瑕反胃的是屍體的面部,幾乎被砸成一灘爛泥,完全看不出面部特征。

如果沒有屍體旁邊的工牌,和她穿著的工服,沒有DNA和指紋信息比對,光是辨認身份就要花很多時間。

顧明深:“死亡時間?”

林隊:“就是你們盯的那病人搬到分院的那幾天。兇器是舊床單,扔在屍體旁邊。初步判斷,面部傷害是鐵錘造成的,屬於死後傷害。”

聽到鐵錘,嚴瑕下意識看了顧明深一眼。

顧明深背對著她,沒發覺,“所以你才說小靜九成九是兇手?”

“是啊,鐵證如山,但你說她強迫癥嚴重,幾乎沒有自主行動能力,我就有點想不通了。”林隊皺眉,“這病人不會還有幫兇吧?”

顧明深:“幫兇肯定有,否則重病患轉院,那件血衣怎麽帶到分院去的?”

林隊和嚴瑕都一楞。

林隊抱著手肘瞇著眼:“你小子現在會藏心事了?這麽重要的事你都不說?”

顧明深搖頭:“遲早,但之前沒有合適的機會。世賢在場。”

“這和程世賢有什麽關系?”林隊驚奇臉。

顧明深要說什麽,目光往旁一瞥,就沈默下去。嚴瑕才註意到外面有些吵鬧,看樣子是韓璃他們拿了報告過來了。

林隊被這話撓得心裏癢癢的,可程世賢出現了,他知道以顧明深的脾氣,肯定不會再說什麽,只得暫時作罷。

好氣啊。

“報告怎麽說?”

韓璃拿給顧明深看,“和我之前推測的一樣,這件血衣確實是小靜的,而且血液濺射符合她是兇手的推斷。另外,床單的生物學痕跡,和錘子上的血指紋都是小靜的,她就是兇手。鑒於血跡高度,小靜使用鐵錘的時候,被害人已經死了。”

喻浩嘆說:“接下來就該找背後主使了。哎,折騰一晚上,朱護士沒問到什麽,汪醫生也難搞,到底誰指使的。”

“先不看他,看這個。”顧明深把照片拿出來,在他們面前亮一圈,“都看到了什麽?”

“無法直視……”喻浩嘆難得地皺眉,“多大仇?”

顧明深:“如果兇手確定是小靜,她和一個剛來的清潔工能有什麽深仇大恨?”

一句話就把喻浩嘆問住了。他撓撓頭,“是不是叫過度殺什麽的?”

嚴瑕說:“這是對屍體的過分傷害,叫過度殺戮,小靜要麽和死者有私怨,要麽就對這一群體抱有很深的偏見。而且她只對死者臉部這麽做,難道是出於……”她猶疑著,“嫉妒?仇恨?”

許多過度殺戮針對的往往是被害人身上引以為傲的部分,尤其是性別特征,例如男女性的隱私部位,女性的胸部和臉。而這些過度殺戮的案子裏,相當一部分是情殺。

韓璃翻開案卷,裏面夾著院方提供的死者生前照片,“死者的臉引起了她的不滿,有必要嗎?”

死者年紀已經很大了,小靜年齡擺在那裏,她強迫癥再嚴重,也是個清清秀秀的年輕姑娘。她怎麽會對一個五六十歲的中老年婦女的臉心存仇怨?

“不一定是仇恨嫉妒。小靜是重度強迫癥患者,她厭惡什麽?”

喻浩嘆脫口而出:“不對稱!”

“再仔細看。”

大家都圍上來,連林隊都湊過來了,“什麽對稱不對稱的,你們看到誰了?還有比老顧強迫癥更厲害的?我不信。”

韓璃出於專業素養,最先反應過來:“這個死者的臉部骨骼好像有點問題?”

林隊:“死者十幾年前遭遇過車禍,面部受過傷,做過手術。據家屬說,就因為這場車禍和手術,家裏花光了錢,欠了債,死者還沒法做重活,雪上加霜,所以她才做清潔工,能掙一點是一點。眼看著債要還清了,日子要好過了,卻出了事。”

嚴瑕:“難道因為死者的臉部不對稱,才讓小靜病情發作,突然攻擊死者?”

喻浩嘆:“那她說的什麽男人女人的,又怎麽解釋?”

顧明深問程世賢:“小靜為什麽得了重度強迫癥,汪醫生有告訴過你嗎?”

程世賢搖頭,“他和小靜關系很好,小靜就像他的妹妹一樣,所以我們交流病例的時候,他才偶爾會說一點小靜的情況,但只說一點點,從來沒說過病因。一多問,他就笑笑過去了。”

顧明深把照片還給林隊。

“看來,我們還要再回分院一趟。”

喻浩嘆借了刑偵一輛車,載著韓璃程世賢先動身。林隊十分好奇,把這邊現場交給同事盯著,自己跟上了顧明深的車,一邊瞟著前面程世賢那輛車:“到底跟程世賢什麽關系?”

嚴瑕想到了上一個案子,顧明深教過她,調查案子的時候,自己人也不能放過。

這麽看來,程世賢的嫌疑也不小?她和韓璃他們在別的地方沒掛職,只有程世賢行蹤不定,確實有懷疑的價值。

顧明深一邊開車,一邊看她一眼,“別擔心。”

林隊問了幾遍,顧明深都沒搭理他,他顯得很郁悶,“你就說吧,我真不會告訴他。小嚴妹妹,幫我說說情嘛。”

嚴瑕訕笑,顧明深說:“你別拉她下水,這事暫時保密,想知道就去問世賢。我先說點別的,滿足你好奇心。指使小靜的人,不一定是汪醫生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一個醫生沒理由和清潔工有矛盾到想殺人的地步,醫院裏任何一個工作人員都是,最起碼目前為止,沒有。所以我們先把指使者放到一邊。

“他和小靜關系好,應該是幫小靜藏匿轉移血衣的人。但出於某種原因,他重新把血衣拿出來,讓護士有看到血衣的機會。甚至可以這麽說,汪醫生是最先知道小靜殺人的人。”

嚴瑕覺得奇怪:“他既然要藏血衣,為什麽還要揭發出來?”

顧明深笑,目光銳利。

“那得問他。”

顧明深他們去而覆返,分院所有工作人員都很意外。

總院出了事,分院也有警方人員入駐,他們已經得到院方通知,調查期間不能擅自離開分院,否則可能會被當成重大嫌疑人,由院方報告給警方,後果自負。

保安把他們送進去,兩個護士看到他們來了,還竊語一陣。嚴瑕四顧,沒看到朱護士。一問,才知道躲在值班室。

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,朱護士教病人寫情書,滿足自己的控制欲這件事,已經在院裏傳開了。現在分院統共也就這麽點人,病人最近都安安靜靜的,他沒什麽事做,幹脆躲進自己的值班室。顧明深再來時,他也沒有露臉,省得又丟人。

看見顧明深一行人回來,還多帶了個高高大大的、長得就像刑警的男人,汪醫生臉色有點僵,完全不像之前送走他們時那麽放松,“顧……警官,你們怎麽又來了?”

顧明深沒說話,林隊笑了笑,“不歡迎?”

“我不是那個意思,別誤會別誤會……”汪醫生笑得很難看,“你們是出去吃早飯,又回來換班了?那兩個警官在樓上。哦對了,我剛訂了份外賣……”

嚴瑕微笑,“汪醫生,我們換個方便說話的地方。”

汪醫生的辦公室也在二樓,和程世賢的一墻之隔。調查組加林隊一共六個人,把小巧的辦公室擠得滿滿當當。

汪醫生請他們坐下,不好意思找人幫忙,又親自給他們倒水。嚴瑕接過一次性水杯的時候,發現他的手有些抖。

顧明深:“我直說了,麻煩你告知一下小靜的病因。”

汪醫生僵著臉:“強迫癥的病因很覆雜,先天後天的因素都有……”

顧明深笑了笑:“不用和我打太極,強迫癥病因我很清楚,你甚至可能還看過我的論文。我重覆一遍,小靜的病因。”

汪醫生訕笑著:“這個,雖然人家沒有自主行動能力,但是我好歹要尊重人家的秘密吧,不能沒有職業道德,那個……你們有沒有證件搜查令什麽的……”

林隊樂了,“想要那個?沒問題,一小時送到。我們就在這兒等。你要不見東西不說話,也行。”

他說著就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,汪醫生嘴角的僵笑掛不住了,半站不站的,想阻止林隊,又不好意思。

眼看林隊撥了電話,汪醫生咬牙,“警官!”

林隊聳肩,笑著不說話。

汪醫生躊躇一陣,從抽屜裏抽出一份病例,嘆了口氣。

“都在這了,你們自己看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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